贸易波澜下的零售业心声：高管们为何期待“对等关税”松绑？

贸易，如同全球经济的血脉，连接着生产者与消费者，东方与西方。而关税，则是这血脉流通中时而出现的“堵点”。近年来，“对等关税”（reciprocal tariffs）一词频繁出现在经济新闻中，尤其是在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执政期间，其推行的强硬贸易政策让这一概念备受瞩目。这些基于“你对我征税，我也对你征税”原则的关税措施，像是在国际贸易棋盘上落下的强子，引发了连锁反应，深刻影响着全球产业链和各行各业。

零售业，作为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终端环节，对贸易政策的变化尤为敏感。从服装鞋履到电子产品，再到日常杂货，无数商品依赖于国际贸易。关税的增减，直接关系到商品的进口成本、最终售价，乃至消费者的购买力。因此，零售业高管们对贸易政策的走向保持着高度关注，他们的预期往往折射出行业对未来市场环境的判断。

那么，面对“对等关税”带来的不确定性，零售业高管们的普遍看法是怎样的？为何一项调查显示，多数零售高管预期特朗普会最终放弃或 H 缩减这些“对等关税”？这背后又有哪些值得深入探讨的经济逻辑和行业考量？

关税阴影：零售业的切肤之痛

多项调查和行业报告清晰地描绘了关税对零售业构成的严峻挑战。普华永道（PwC）在2025年5月进行的一项脉搏调查显示，消费品市场的高管们正密切关注关税政策的变化，其中高达81%的受访者认为关税构成了中度或严重风险。 这一比例高于整体受访高管（73%）的担忧程度，凸显了零售及消费品行业对关税问题的特别敏感。

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零售业的利润率通常相对较低，且高度依赖从中国等国家进口商品。 这使得他们难以轻易消化因关税增加而带来的成本上升。如果关税持续存在甚至升级，尤其是在鞋履和服装等高度依赖进口的领域，高成本可能会成为常态。

美国国际注册专业会计师协会（AICPA）在2025年3月的调查也印证了这种担忧。调查显示，美国商业高管的乐观情绪因关税和通胀的不确定性而显著下降。 59%的受访者表示关税将对他们的业务产生负面影响。 这种悲观情绪在汽车、零售等行业的近期盈利预期中得到了体现，例如沃尔玛和梅西百货等面向消费者的企业都预测增长将放缓。

关税带来的不确定性，也直接影响了企业的商业规划。85%的AICPA受访者表示，围绕关税的不确定性已经影响了他们的商业计划，这意味着企业可能会因此搁置新的投资机会。 通胀依然是商业高管们最关心的问题，而关税则为通胀预期增添了新的不确定性。

“对等关税”的逻辑与现实

“对等关税”是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其基本逻辑在于，如果一个国家对美国商品征收关税或采取其他限制性贸易措施，美国也将对该国的进口商品采取相应的“对等”行动，旨在实现贸易的所谓“公平”。特朗普政府曾提出对几乎所有美国进口商品征收最低10%的关税，并对特定贸易伙伴征收更高的“对等关税”。

例如，维基百科关于特朗普第二任期关税的条目提到，在2025年4月2日（特朗普称之为“解放日”），特朗普宣布对所有美国进口商品征收最低10%的关税，并从4月9日起对57个国家征收更高的关税。 这种被称为“对等关税”的宣布引发了贸易伙伴的报复，并导致股市下跌。 特朗普政府认为贸易逆差本身就是有害的，这一观点受到许多经济学家的批评，认为这是对贸易理解的缺陷。

然而，J.P. Morgan Research 的分析指出，“对等关税”如果仅仅是平衡美国与其他发达经济体之间较低的平均关税税率，理论上影响会比较小。 但特朗普政府也考虑将这些关税应用于更广泛的外国税收，例如其他国家对美国公司征收的增值税和数字服务税，这就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期待松绑：理性预判还是美好愿望？

尽管特朗普政府推出了强硬的关税政策，但正如NBC4华盛顿分部的一篇文章所指出的，一项调查发现，大多数零售业高管预计特朗普会放弃或缩减“对等关税”。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预期？可以从以下几个层面进行分析：

首先，关税作为谈判筹码的可能性。贸易谈判是一个动态过程，一方采取强硬措施往往是为了在谈判桌上争取更有利的地位。零售业高管可能认为，“对等关税”是特朗普政府在与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进行贸易谈判时的策略性举措。 一旦谈判取得进展或达到某种平衡，这些作为筹码的关税就有可能被取消或降低。正如市场观察（Market Matters）的一份报告提到的，市场上存在着“特朗普威胁关税，市场退缩，然后又进行缩减，从而重燃希望”的熟悉节奏。 这种模式可能让零售高管们认为，当前的“对等关税”并非不可逆转。

其次，关税对国内经济的潜在负面影响。虽然关税旨在保护国内产业，但长期或高额的关税可能导致进口商品价格上涨，从而影响消费者支出和整体经济增长。 InMoment在2025年1月的一份报告显示，大多数受访者（56%）预计商品和服务价格会上涨，超过50%的受访者预计服装、鞋履、杂货等商品价格将上涨。 价格上涨会抑制消费者需求，对零售业的销售额和盈利能力构成压力。零售高管们作为行业内部人士，对这种潜在的负面影响有着深刻的认识，并可能预期政府会考虑到这些因素而调整政策。高关税导致的通胀压力也是商业高管们普遍担忧的问题。

第三，零售行业的持续游说和反馈。零售业是美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就业和消费有着重要影响。包括全国零售联合会（NRF）在内的行业协会一直在积极向政府表达他们对关税的担忧以及关税对消费者和企业的负面影响。 NRF强调，零售商致力于与政府合作，在加强美国经济、控制通胀和确保美国度庭享受更低商品价格等共同目标上取得进展。 76%的选民担心关税对价格的影响，这也为零售业的立场提供了民意支持。 零售高管们可能相信，行业的持续努力和客观经济数据最终会促使政策制定者重新评估“对等关税”的必要性。

第四，过去政策调整的经验。回顾特朗普政府第一任期以及第二任期伊始的贸易政策，可以发现关税政策并非一成不变。例如，特朗普曾宣布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征收钢铝关税，但后来又给予了豁免。 在“解放日”关税宣布后，美国和中国曾同意在90天内将部分新增关税削减至10%。 尽管政策存在反复，但这种根据情况进行调整甚至缩减关税的先例，可能让零售高管们认为“对等关税”也存在被调整的可能性。

前路漫漫：不确定性下的应对

尽管有调查显示多数零售高管期待“对等关税”松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未来完全乐观。贸易政策的走向仍然充满不确定性。 Nomura Connects的报告指出，候任总统特朗普提出了激进的贸易政策，包括对中国商品征收60%的关税以及对大多数其他贸易伙伴征收10-20%的全面关税，围绕“是否”、“何时”以及“如何”提高关税存在高度不确定性。 即使关税最终被缩减，其过程、时间和幅度都难以预测。

在这样的不确定性下，零售企业正在采取多种策略来降低风险和应对潜在的成本上升。这些策略包括：多元化采购来源，减少对单一国家或地区的依赖；重新谈判供应商条款；在对价格不敏感的商品上提高售价；推广自有品牌商品；以及投资供应链可视化和优化运营流程等。 一些企业甚至在考虑更长期的策略，例如调整人才模式、利用人工智能提高效率以及加强品牌差异化，以期将挑战转化为机遇。

结论：复杂博弈中的谨慎乐观

零售业高管们普遍预期特朗普会放弃或缩减“对等关税”，这种预期并非盲目乐观，而是基于对贸易谈判逻辑、关税潜在经济影响、行业游说努力以及过往政策调整的综合判断。对零售企业而言，关税是实实在在的成本和风险来源，期待政策松绑是符合其行业利益的合理愿望。

然而，国际贸易政策的制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国内政治、地缘战略、与其他国家的双边关系等，其复杂性远超单一行业的考量。因此，尽管零售高管们抱有期待，但他们深知不确定性依然存在，必须持续关注政策动态，并积极采取应对措施，以最大程度地降低潜在风险，确保企业在充满挑战的全球贸易环境中保持韧性和竞争力。零售业的这种谨慎乐观，恰恰反映了在全球经济复杂博弈下，企业在挑战中寻求机遇、在不确定中锚定方向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