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言和：中央与砂拉越石油纠纷化解之道

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也是区域发展的关键。在马来西亚，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分配与管理，一直是中央政府与各州之间，特别是与资源丰富的砂拉越州之间，一个长期且复杂的话题。近期，马来西亚首相办公室发布声明，强调布城（中央政府）与砂拉越州政府已同意通过对话，解决所有与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和砂拉越石油公司（Petros）相关的悬而未决问题。这一进展标志着双方在处理资源议题上，从潜在的冲突走向合作，力求在对话中寻求共赢。

石油与权力的历史交织

要理解中央与砂拉越在石油问题上的分歧，我们需要回顾历史的长河。马来西亚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管理体系，核心在于1974年通过的《石油发展法》（Petroleum Development Act 1974，简称PDA）。 这项法律将马来西亚陆上和海上的石油全部所有权和专属勘探、开采、生产权利赋予了一家根据公司法成立的公司，即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 从此，Petronas成为马来西亚石油天然气行业的实际管理者和国家石油财富的保管者。

然而，砂拉越在加入马来西亚联邦之前，拥有其自己的石油管理法律，例如1958年的《石油开采法令》（Oil Mining Ordinance 1958，简称OMO）。 这项法令规范了砂拉越境内及其大陆架的石油开采活动。 砂拉越认为，1963年的《马来西亚协定》（Malaysia Agreement 1963，简称MA63）保障了其在自然资源方面的权利，而OMO作为先于PDA存在的州法律，应继续有效。

这种法律上的分歧，叠加了砂拉越长期以来对石油收入分配不均的不满。尽管砂拉越拥有丰富的油气储量，特别是在液化天然气（LNG）方面，其产量几乎占马来西亚液化天然气出口的九成， 但砂拉越认为，集中的资源管理和收入分配模式并未充分惠及当地发展，导致州经济未能与其资源财富相匹配。 这种被边缘化的感受，推动了砂拉越争取更大自治权和资源控制权的努力。

矛盾升级：销售税与监管权之争

近年来，砂拉越与Petronas之间的矛盾愈发凸显。一个重要的导火索是砂拉越州政府根据2018年《砂拉越州销售税法令》，对石油产品征收5%的销售税。 Petronas最初对此提出法律挑战，但砂拉越州政府在2020年赢得了法院的裁决，确立了其征收销售税的权力。 随后，Petronas同意支付了2019年的销售税，金额超过20亿令吉。 这一事件被视为砂拉越在争取资源权利方面取得的重要胜利。

除了销售税，砂拉越还致力于加强对州内油气活动的监管权。2024年，砂拉越通过其州营石油公司Petros，被指定为州内天然气的唯一整合者（gas aggregator）。 这意味着Petros将负责砂拉越境内的天然气采购、供应、分销和销售。 砂拉越认为，此举符合其根据《分销天然气法令2016》（Distribution of Gas Ordinance 2016，简称DGO）获得的监管权力。 然而，这与PDA赋予Petronas的全国范围内的专属权利产生了冲突。 Petronas曾表示，其活动是根据PDA授权进行的，并遵守所有适用法律。

双方在监管权上的分歧，甚至导致了法律行动的威胁。砂拉越曾向Petronas的子公司发出法律通知，指控其在未获得许可的情况下运营。 虽然最终并未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但这充分显示了问题的严重性。

对话取代对抗：和解的契机

正是基于这种复杂的历史背景和现实矛盾，布城与砂拉越州政府决定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首相安瓦尔·易卜拉欣与砂拉越总理阿邦佐哈里·奥彭的会晤，以及Petronas和Petros高层领导的参与，表明了双方寻求和解的诚意。

对话的核心在于寻求一个平衡点，既要尊重砂拉越根据MA63和OM​​O等法律所声称的权利，也要维护PDA赋予Petronas作为国家石油公司的角色和责任。 双方同意在近期敲定基本原则，以便Petronas和Petros之间的具体谈判能够顺利进行。

这种通过对话解决问题的姿态，有别于过去可能采取的法律对抗方式。这反映出中央政府对砂拉越诉求的重视，也体现了双方在联邦精神下维护国家团结的意愿。

共赢未来：合作的潜力与挑战

通过对话解决纠纷，为Petronas和Petros之间的合作打开了新的可能性。声明中提到，此举对于充分发掘双方合作的巨大潜力，并有效实施至关重要，其中包括加快向亚细安成员国提供商业能源供应。

Petros作为砂拉越州内的天然气整合者，有望在满足州内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并与Petronas共同推动州内油气产业的发展。 砂拉越拥有丰富的天然气资源，这为发展石化产业和其他相关下游产业提供了基础。 Petros的参与可以更好地将州内的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动力，增加本地就业机会，并促进砂拉越企业在油气产业链中的参与度。

然而，对话与合作并非一帆风顺。双方仍需在许多具体问题上达成共识，例如油气收入的分配比例、Petros在州内油气活动中的具体角色和权限，以及如何协调OM​​O、DGO与PDA之间的关系。 尽管有报道称Petronas原则上同意Petros成为州内唯一的天然气整合者，但具体的细节和法律影响仍在最终确定中。 同时，确保在合作框架下，Petronas作为国家石油公司在全国范围内的运营不受干扰，也是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

此外，中央与砂拉越的和解也可能引发其他州属对自身资源权利的关注，特别是同样拥有丰富油气资源的沙巴州。 这可能促使更多州属效仿砂拉越，争取更大的资源控制权和收入份额，从而对马来西亚现有的资源管理和联邦-州关系模式带来更广泛的影响。

总而言之，布城与砂拉越同意通过对话解决Petronas和Petros之间的悬而未决问题，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它表明了双方从对抗走向合作的意愿，为解决复杂的资源纠纷提供了新的路径。虽然前方的道路仍可能充满挑战，但只要双方秉持联邦精神，坚持对话与协商，相信能够找到一个既能尊重州属权利，又能维护国家整体利益的解决方案，共同书写马来西亚石油天然气产业发展的新篇章。